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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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 章
歡顏閣的火直到第二日淩晨才熄，天亮以後，將士拉了一車車屍首出去。
胡言他一一看過這些死去的人，基本都是他認識的，就連後院的護院阿鐵、幫廚王大娘、黃大廚都沒能逃過此劫。
在這裏面，他沒有找到佟娘，即便如此，他覺得她活著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如果她還活著，歡顏閣都成這樣了她怎麽可能不露面呢？
所以他很傷心，回去就悶在屋裏不出來。
胡言這事大家夥都算清楚，張能最能理解他，每天給他送了吃的就出去。
胡言這邊其實算是好的，同一個院子的另外一個房間裏，那邊才是真正要少年們頭疼的。
顏回已經七天沒有出過房門了。
她在裏面上了栓，除非硬闖，少年們沒有辦法，只能在她房外守著。
大家都知道胡言為什麽難過，可顏回怎麽了？
他們看向顧巖，顧巖卻什麽都不說，看起來跟木頭沒什麽兩樣。
後來他們想到了，現在其他人都沒事，可是她的那位雪洛公子不見了。
應該是和胡言的那位親人一樣吧。
但他們又不是很理解，她和雪洛公子就是主仆關系，怎麽感覺她比失去親人的胡言還要傷心？
這期間不僅僅是少年們急，遠在二區之外的阿城顧定邦也急。
某一日，嘯天忽然鉆進了這座小院。
它尋著顏回的氣味停在她門前扒門，又叫了幾聲。
顏回沒有任何動靜，嘯天從此就和少年們一起待在了這裏，等她出來。
七日後的夜晚，顏回終於打開了房門。
她掃了一眼門外臥著休息的嘯天，無聲地消失在院裏。
——
宇文崎沒死，他仍然是一區的部長，但他的狀態所有人都清楚，底下的人什麽心思自然也不難想。
所有人都在猜測是誰對他下如此重的手，且他身邊的那位劉先生之後一直沒出現過，現在這情況就算之前再害怕他，見過宇文崎如今模樣的人仍會害怕，只他們害怕的不是宇文崎，而是對宇文崎下手的那個人。
如今的宇文崎仍躺在自己的屋子裏，他的府邸加派了人看守，盡管如此，也沒什麽用。
顏回冷冷看著痛到無法入睡如今只能聽和說的男人躺在那裏壓抑不住地小聲呻、吟著，他甚至連屋裏進人都無法察覺到了。
屋子裏燃著燈，卻沒人在這裏侍奉他。
濃重的藥味與血腥氣在空間內揮散不去，看著那慘烈的人，正常人都會覺得他活著就是受罪，這樣還不如死了幹脆。
而顏回就要他這樣活著，讓他無能為力地活著，即使被人欺負也毫無反手之力。
看了他一會兒，顏回覺得還不夠，她開口道：“你有沒有後悔過？”
痛苦到快要崩潰的男人一楞，這才意識到身邊有人。
他沒有喊叫，這聲音已經深深刻在了他的靈魂裏，讓他為之顫抖，所以只聽聲他就知道是誰在這裏。
“你是來看我死了沒有？是不是讓你滿意了？”
即便他看不見，顏回還是搖了搖頭。
“不，還不夠。”
她接著道：“我從來不是個好人，也不想做好人，因為你也看到了，好人都活不長的。”
“我就是順便來看看你，然後再告訴你一句話。”
“你那個侄女，是我殺的，她的屍體在哪你想不想知道？”
“我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她啊，就在那座廢墟裏，盡管你後面又派人去搜過，但是呵呵。”
“我現在告訴你了，你去叫人把她挖出來吧，如果你還有這能耐的話。”
好一陣，宇文崎才發出一聲嘶吼，其中的憤怒、悲愴、不甘心顏回聽了個真切。
她就站在井側的陰影裏，聽到聲音趕過來的奴仆沒有瞧見她，徑直跑進了屋裏。
她冷眼瞧著那邊一通折騰，宇文崎在咒罵她，她只是淡淡笑了笑，仿佛身邊就站著那人，跟他說道：“你啊你，是和我生氣了麽？連入夢和我道個別都不肯？我等了你七天，今日之後頭七就過了，你要是再不來，我以後也不會再來看你了。”
“說到做到。”
她又小停留了片刻，隨後去了另一處地方。
此時已近子時，城主府內除了檐下的小燈，各個房間都已經暗了。
這府邸裏有軍人守衛著，但對顏回來說還是簡單的。
她估摸著摸進了應該是住著主人的主屋，屋裏黑暗，倒是充斥著濃重的藥味。
梁山受傷了？顏回正欲往裏走，忽然一頓，身後已經有一把劍指著她了。
“深夜來訪，閣下何人？”
中氣十足的男人音響起，顏回回身，看清是她梁山一怔。
“怎麽是你？你小子身手不錯啊。”梁山說著，收起了劍。
看這樣子，梁山還記得她，顏回看著他，聽他又問：“來找我的？什麽事？”
見他對自己一副熟稔的語氣，顏回便直接問道：“我來是想問問，歡顏閣是你的勢力，被毀又死了那麽多人，卻聽說你還什麽都沒做，是打算就這麽算了？”
梁山聞言訝異挑眉，他沒說話，看著顏回的表情變幻了幾瞬。
隔了會兒，他才道：“你覺得我該怎麽做？”
“手底下的人都踩到你頭上了，你不覺得太縱然他們了麽？”
梁山忽然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點我已有考慮，相信之後你會滿意的。”
相比上次，梁山這樣一個年級大她許多的將軍在這裏對她的態度可算得上太和藹了，顏回心裏有種詭異的感覺，這人好像還蠻好相處的。
不過她跟這樣一位將軍還是基本八竿子打不著的，話已經說了，她沒再留，躬了躬身拜別了梁山在他的註視下直接踩墻出去。
第二日，顏回一大早被外面的嘈雜吵醒。
她醒來先是嘆了口氣，好吧，以後真不去看他了，跟一個死人慪氣，她也真的行。
外面聽起來已經有不少人了，先是傳來了顧巖的聲音，他對著裏面的顏回道：“你哥讓我給你傳話，要是你今天再不出去，他親自來叫你。”
顏回躺著沒動也沒出聲，緊接著就聽到王猛的聲音：“嗨呀，跟她說什麽，這樣不行！”
隨著一聲巨響，門栓斷裂，兩扇門柔弱地被大力轟開，其中一扇直接脫離了門框。
王猛大步跨進屋裏，抓住顏回的肩膀就把她拎起來。
“起來起來，就算有天大的事你還活著，來啊把飯端進來，給我吃，吃完就跟我去練功！”
好幾天沒吃東西顏回確實有點頭暈無力，她本來打算今天起來就出去的，但看樣子他們都以為她不想活了。
事實就是，雖然很難過，但她不會因為雪洛的離去就無視所有，她還有阿城，她這具身體還很年輕，她要活著。
活著本身就是一件很珍貴的事了，沒了愛情就要死要活，那不是一個成熟靈魂該做的。
屋子裏一下子進來了很多人，顏回擡眼掃過去，就連胡言都在。
胡言臉色還有些蒼白，但他顯然已經緩過來了。
他端著熱好的粥菜來到顏回身邊，嘯天也鉆了過來，腦袋搭在她的腿上輕聲嗚咽著似在安慰她。
所有人裏胡言是和她一樣失去親人的，他也知道雪洛對她的意義，所以他輕輕抱了抱顏回給她一個無聲的安慰，隨即親自端著碗一勺勺地給她餵粥。
他們其實都太過小心翼翼了，不過顏回也沒說什麽。
見她乖乖吃東西了，一眾人松了口氣，王猛在一旁道：“這才像點樣子。”
等她吃完了粥，王猛又道：“歇一會兒，跟我練功去，你都荒廢多少天了，以後不許偷懶，我天天都盯著你。”
吃了東西恢覆了力氣，顏回聞言開口道：“明天再開始吧，我今天想出去一趟。”
見她說話也正常，王猛很好說話，“成，那我明天再來叫你。”
王猛說完沒多待就走了，幾個少年在他走後終於能圍過來，他們都很關心她，顏回聽著他們說了會兒話，中午隨著顧巖一起去了顧家。
現在的他們已經不必再遮遮掩掩，光明正大地敲門進去。
顧定邦仔細看了顏回一大圈，見她除了臉色不太好，精神看著還不錯，總算是把提著的心放下。
他嘆了口氣，朝裏屋使了個眼色，“快去看看你哥吧。”
顏回點點頭，她進去的時候阿城就坐在那裏，他眼睛一眨不眨的，似乎在出神。
走到他身邊，顏回剛想說話，阿城忽然一把抱住她。
兩人一坐一站，阿城臉半貼在她腹間，輕聲說：“我真的很怕，我怕你跟他走了……”
顏回知道他說的是誰，她眼睛又有點脹，撫了撫他的後腦勺她道：“我好不容易活這一世，沒人比我更珍惜這條命，以後不要再提他了。”
阿城聞言心裏除了心疼更多的是欣慰，他閉上眼睛，將懷抱收緊。
“原諒我的自私……”
顏回沒做聲，誰不自私呢，她也自私，她自私地什麽都想要，可是終究得不到。
她可能，註定是沒有感情運吧。
沒有，便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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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顏閣的火直到第二日淩晨才熄，天亮以後，將士拉了一車車屍首出去。
胡言他一一看過這些死去的人，基本都是他認識的，就連後院的護院阿鐵、幫廚王大娘、黃大廚都沒能逃過此劫。
在這裏面，他沒有找到佟娘，即便如此，他覺得她活著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如果她還活著，歡顏閣都成這樣了她怎麽可能不露面呢？
所以他很傷心，回去就悶在屋裏不出來。
胡言這事大家夥都算清楚，張能最能理解他，每天給他送了吃的就出去。
胡言這邊其實算是好的，同一個院子的另外一個房間裏，那邊才是真正要少年們頭疼的。
顏回已經七天沒有出過房門了。
她在裏面上了栓，除非硬闖，少年們沒有辦法，只能在她房外守著。
大家都知道胡言為什麽難過，可顏回怎麽了？
他們看向顧巖，顧巖卻什麽都不說，看起來跟木頭沒什麽兩樣。
後來他們想到了，現在其他人都沒事，可是她的那位雪洛公子不見了。
應該是和胡言的那位親人一樣吧。
但他們又不是很理解，她和雪洛公子就是主仆關系，怎麽感覺她比失去親人的胡言還要傷心？
這期間不僅僅是少年們急，遠在二區之外的阿城顧定邦也急。
某一日，嘯天忽然鉆進了這座小院。
它尋著顏回的氣味停在她門前扒門，又叫了幾聲。
顏回沒有任何動靜，嘯天從此就和少年們一起待在了這裏，等她出來。
七日後的夜晚，顏回終於打開了房門。
她掃了一眼門外臥著休息的嘯天，無聲地消失在院裏。
——
宇文崎沒死，他仍然是一區的部長，但他的狀態所有人都清楚，底下的人什麽心思自然也不難想。
所有人都在猜測是誰對他下如此重的手，且他身邊的那位劉先生之後一直沒出現過，現在這情況就算之前再害怕他，見過宇文崎如今模樣的人仍會害怕，只他們害怕的不是宇文崎，而是對宇文崎下手的那個人。
如今的宇文崎仍躺在自己的屋子裏，他的府邸加派了人看守，盡管如此，也沒什麽用。
顏回冷冷看著痛到無法入睡如今只能聽和說的男人躺在那裏壓抑不住地小聲呻、吟著，他甚至連屋裏進人都無法察覺到了。
屋子裏燃著燈，卻沒人在這裏侍奉他。
濃重的藥味與血腥氣在空間內揮散不去，看著那慘烈的人，正常人都會覺得他活著就是受罪，這樣還不如死了幹脆。
而顏回就要他這樣活著，讓他無能為力地活著，即使被人欺負也毫無反手之力。
看了他一會兒，顏回覺得還不夠，她開口道：“你有沒有後悔過？”
痛苦到快要崩潰的男人一楞，這才意識到身邊有人。
他沒有喊叫，這聲音已經深深刻在了他的靈魂裏，讓他為之顫抖，所以只聽聲他就知道是誰在這裏。
“你是來看我死了沒有？是不是讓你滿意了？”
即便他看不見，顏回還是搖了搖頭。
“不，還不夠。”
她接著道：“我從來不是個好人，也不想做好人，因為你也看到了，好人都活不長的。”
“我就是順便來看看你，然後再告訴你一句話。”
“你那個侄女，是我殺的，她的屍體在哪你想不想知道？”
“我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她啊，就在那座廢墟裏，盡管你後面又派人去搜過，但是呵呵。”
“我現在告訴你了，你去叫人把她挖出來吧，如果你還有這能耐的話。”
好一陣，宇文崎才發出一聲嘶吼，其中的憤怒、悲愴、不甘心顏回聽了個真切。
她就站在井側的陰影裏，聽到聲音趕過來的奴仆沒有瞧見她，徑直跑進了屋裏。
她冷眼瞧著那邊一通折騰，宇文崎在咒罵她，她只是淡淡笑了笑，仿佛身邊就站著那人，跟他說道：“你啊你，是和我生氣了麽？連入夢和我道個別都不肯？我等了你七天，今日之後頭七就過了，你要是再不來，我以後也不會再來看你了。”
“說到做到。”
她又小停留了片刻，隨後去了另一處地方。
此時已近子時，城主府內除了檐下的小燈，各個房間都已經暗了。
這府邸裏有軍人守衛著，但對顏回來說還是簡單的。
她估摸著摸進了應該是住著主人的主屋，屋裏黑暗，倒是充斥著濃重的藥味。
梁山受傷了？顏回正欲往裏走，忽然一頓，身後已經有一把劍指著她了。
“深夜來訪，閣下何人？”
中氣十足的男人音響起，顏回回身，看清是她梁山一怔。
“怎麽是你？你小子身手不錯啊。”梁山說著，收起了劍。
看這樣子，梁山還記得她，顏回看著他，聽他又問：“來找我的？什麽事？”
見他對自己一副熟稔的語氣，顏回便直接問道：“我來是想問問，歡顏閣是你的勢力，被毀又死了那麽多人，卻聽說你還什麽都沒做，是打算就這麽算了？”
梁山聞言訝異挑眉，他沒說話，看著顏回的表情變幻了幾瞬。
隔了會兒，他才道：“你覺得我該怎麽做？”
“手底下的人都踩到你頭上了，你不覺得太縱然他們了麽？”
梁山忽然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點我已有考慮，相信之後你會滿意的。”
相比上次，梁山這樣一個年級大她許多的將軍在這裏對她的態度可算得上太和藹了，顏回心裏有種詭異的感覺，這人好像還蠻好相處的。
不過她跟這樣一位將軍還是基本八竿子打不著的，話已經說了，她沒再留，躬了躬身拜別了梁山在他的註視下直接踩墻出去。
第二日，顏回一大早被外面的嘈雜吵醒。
她醒來先是嘆了口氣，好吧，以後真不去看他了，跟一個死人慪氣，她也真的行。
外面聽起來已經有不少人了，先是傳來了顧巖的聲音，他對著裏面的顏回道：“你哥讓我給你傳話，要是你今天再不出去，他親自來叫你。”
顏回躺著沒動也沒出聲，緊接著就聽到王猛的聲音：“嗨呀，跟她說什麽，這樣不行！”
隨著一聲巨響，門栓斷裂，兩扇門柔弱地被大力轟開，其中一扇直接脫離了門框。
王猛大步跨進屋裏，抓住顏回的肩膀就把她拎起來。
“起來起來，就算有天大的事你還活著，來啊把飯端進來，給我吃，吃完就跟我去練功！”
好幾天沒吃東西顏回確實有點頭暈無力，她本來打算今天起來就出去的，但看樣子他們都以為她不想活了。
事實就是，雖然很難過，但她不會因為雪洛的離去就無視所有，她還有阿城，她這具身體還很年輕，她要活著。
活著本身就是一件很珍貴的事了，沒了愛情就要死要活，那不是一個成熟靈魂該做的。
屋子裏一下子進來了很多人，顏回擡眼掃過去，就連胡言都在。
胡言臉色還有些蒼白，但他顯然已經緩過來了。
他端著熱好的粥菜來到顏回身邊，嘯天也鉆了過來，腦袋搭在她的腿上輕聲嗚咽著似在安慰她。
所有人裏胡言是和她一樣失去親人的，他也知道雪洛對她的意義，所以他輕輕抱了抱顏回給她一個無聲的安慰，隨即親自端著碗一勺勺地給她餵粥。
他們其實都太過小心翼翼了，不過顏回也沒說什麽。
見她乖乖吃東西了，一眾人松了口氣，王猛在一旁道：“這才像點樣子。”
等她吃完了粥，王猛又道：“歇一會兒，跟我練功去，你都荒廢多少天了，以後不許偷懶，我天天都盯著你。”
吃了東西恢覆了力氣，顏回聞言開口道：“明天再開始吧，我今天想出去一趟。”
見她說話也正常，王猛很好說話，“成，那我明天再來叫你。”
王猛說完沒多待就走了，幾個少年在他走後終於能圍過來，他們都很關心她，顏回聽著他們說了會兒話，中午隨著顧巖一起去了顧家。
現在的他們已經不必再遮遮掩掩，光明正大地敲門進去。
顧定邦仔細看了顏回一大圈，見她除了臉色不太好，精神看著還不錯，總算是把提著的心放下。
他嘆了口氣，朝裏屋使了個眼色，“快去看看你哥吧。”
顏回點點頭，她進去的時候阿城就坐在那裏，他眼睛一眨不眨的，似乎在出神。
走到他身邊，顏回剛想說話，阿城忽然一把抱住她。
兩人一坐一站，阿城臉半貼在她腹間，輕聲說：“我真的很怕，我怕你跟他走了……”
顏回知道他說的是誰，她眼睛又有點脹，撫了撫他的後腦勺她道：“我好不容易活這一世，沒人比我更珍惜這條命，以後不要再提他了。”
阿城聞言心裏除了心疼更多的是欣慰，他閉上眼睛，將懷抱收緊。
“原諒我的自私……”
顏回沒做聲，誰不自私呢，她也自私，她自私地什麽都想要，可是終究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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